百事阿尔法

他见的越多,怀疑的东西也就越多。对各种人进行考察时,他常常发现,勇敢无非就是大胆一点,谨慎其实是一种胆怯,豪爽则是狡黠,公理实际上是罪行,文雅那是愚蠢,诚实只是基本素质。奇怪的是,好像这是命运安排好了似的,他又发现,真正诚实、文雅、正直、豪爽、谨慎和勇敢的人,是得不到人们的任何尊敬的。

【露中】临界层叠·穿西装的女人

1-2

  虽然他依然没有填饱肚子,但现在他需要一个藏身之所。王耀想着,好极了,在繁华都市里玩野外求生——水、食物、庇护所。他在路边缓缓地走着,踏着雨水感觉仿佛穿过灼热燃烧的火焰。

  王耀低着头走着。靴子早已经进水了,不知道是在回家的时候、逃跑的时候还是刚刚溜进店里偷了包烟的时候。每次脚掌一落地,就会发出“噗”的滑稽水声——太让人丧气了。亚瑟·柯克兰说,真正的绅士在只有几块钱的时候可不会用来去买些实用的东西——不知道改编自哪句名言,反正王耀没做到。

  糟糕。王耀停下脚步。

  他忘记偷打火机了。不怪他,卖打火机的架子就在那个人高马大的店员前面。被发现后——不,不,王耀想,他跑不动了。他已经三十一岁啦。

  如果王耀知道现在几拨人在追他的话,就算前面是海他也会拼命地跑的。

  

 

 

“呃,一晚多少钱?”

“五十块,先生——太贵了吗?四十五?哦,我这儿的房间可有热水——你去隔壁问问,绝对没有,绝对没有!而且先生,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呐,我这房间可还不漏水呢。隔壁那婊子开的店,哼,漏水的声音这里都听得见……”

“呵呵,隔壁那女人是个婊子么?一晚多少钱?”

“便宜得不敢想象……先生,不过她已经松掉了……先生,您到底住不住?”

  王耀很冷静地与这老头对视着,尽管他心虚得没底——他怎么身无分文地住进一个贫民街眼睛里冒着精光的上了年纪的老板的旅店?

  王耀放弃了,他打算转身离开。太丢人了,王耀决定以后绕着这里走。

  在他放弃对视即将旋转后脚跟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王耀猛地转过头去——他以为自己大难临头了。他准备好大闹一场了。

“老兄,你是本地人吗?我是来这里旅游的——这见鬼的天气,这见鬼的店——老板,这里有热水吗?”

  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人。拎着两个大箱子,背上还有一个包;带着完全没用的鸭舌帽。前檐还在滴水。

  油腻柜台后佝偻的老头眯起了眼睛。

“有的,先生。”

  王耀反应过来了,他赶紧笑着说:“是的,当然是——我对这里可熟了。怎么,刚刚来这儿?不知道有台风吗?”

  天气是个好东西,所有人都能谈论它——只要他们在一个地方。

“老天,你看不出来?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可是个美/利/坚人。”

  王耀当然看出来了,他的中文比亚瑟·柯克兰的还差,说话的时候还有丰富的肢体动作、挤眉弄眼和嘴里喷吐的汉堡气息。标准的美/国人,他想。他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欢迎来到小城——很可惜,这里名不见经传。”

“我需要一个导游,可现在这么晚了,路上的水又快没过我的小腿了——上哪找去呢?”他看似很随意、很焦急地瞎扯着,“哦——”

  他的视线转到了王耀身上;眼睛亮了亮。有戏!王耀喜出望外,他赶忙说:“我从前是个记者,我可最了解这儿啦。”

  同时他做好了防备。美/国人的全身都湿透了,衣服上有不少褶皱,鞋子也进了不少水——看起来简直像长期的蹲坐闪躲后奋力奔跑一样。

“那好极了,老天。看在上帝的份上——老板,这些行吗?我需要一个房间与我的新导游交谈一下。”

  美/国人掏出几张绿票甩在柜台上,王耀维持着笑容,他突然注意到每张钞票上都有花体英文编号。他猛地看向美/国人,他在对老板真诚地笑着。

“够,先生。来吧,这是钥匙。祝您愉快。”老头的眼角耷拉了下去。

 

 

 

  王耀把门反锁后,平静地对他说:

“亚瑟派你来跟踪我干什么?”

“非常棒,你看出了两个暗示。”美/国人吹了声口哨,“我亲爱的表哥只是让我看看你死了没有——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噢,真是谢谢你——真心话。要是你没来,我还真不知道在哪过夜。”

  亚瑟是个守财奴,他会一张一张地在钞票上用钢笔写上精美的标号。也就是说,这间房是用王耀的钱开的。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任务。我是阿尔弗雷德·弗雷登。我亲爱的表哥,也就是亚瑟·柯克兰冒着生命危险弄到了一些东西,然后把它们转移给了你,生命危险也随着转移了,对吧?”美/国人,现在该叫他阿尔弗雷德了,他在肮脏的椅子上坐下来,舒服地靠在靠背上。他的肚子,呃,其实他有点发胖。

“没错。”王耀站着,他觉得这里除了洗澡水什么都脏。

“来看看这有些什么,或许会帮助你。”阿尔弗雷德把他左手边的箱子递给王耀。王耀打开一看,皱起眉头。

“这些衣服……我又不是要去参加白/金/汉/宫的晚宴!”

“底下是便服。再来看看这个。”

  右手边的包打开了。

“十分感谢你,但是我不会用枪呀。”王耀耸了耸肩。

“我真是个料事如神的先知。”阿尔弗雷德笑了起来,把一箱闪着冰冷的光的枪械收回去,摘下背上的背包。“里面有刀、钱和你落在他那儿的身份证。”

  王耀接过去,正想打开。“别动!里面东西很多,一打开就装不回去了。”

“好吧……我要睡觉了,我可被你亲爱的表哥害惨了。”

“OK。任务全部完成;我要离开了。”阿尔弗雷德甩了甩头,拉开窗户把一只脚搭在上面。他的靴子看起来比王耀的好多了——但水照样进。“亚蒂这次的确有点过分……他也在跑路;别担心,有一天你们会碰上的。我和一个讨厌的法/国人也会帮助你。联系方式在也在包里,瞧我说的,包里真的有很多东西。”

“哦,老兄,”王耀说,“别忘了你的身份和我的处境,我现在可不能让人起疑。先别急着离开,你是一个疲惫不堪的暴躁的游客,我是你的新导游。你现在想去哪就去哪,不过得不让人瞧见,在凌晨还得回来跟我一起出去。”

  阿尔弗雷德愣了愣。

“老兄,你可够聪明。”他把脚缩了回来。

 

 

 

  王耀与阿尔弗雷德道别,走出旅馆。现在下的是毛毛细雨了;王耀换了新衣服,浑身清爽。他跟老板要了个打火机,老头儿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离去。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后深吸一口。烟雾曼妙缭绕,最终融入凌晨乳白色的、好像斯蒂芬·金笔下的迷雾中。他玩儿似的走向街道,像在跳踢踏舞。

  尽管早得很,街道上已经有几个人了。人们沉默不语,背着大背包的王耀蹦蹦跳跳。胡乱扎成一束的头发还没干,王耀等着阳光乍泄的时候。

  他把那几张纸放进了衣服贴胸口的夹层里。又能送命,又能保命。取决于王耀被谁抓住。

  接下来要做什么?当务之急是修好手机,王耀想,钱有了,武器有了,证件也有了,他哪都可以去。离开这座城市,离得远远的,让亚历山大·波普再没有他的音讯,在任何其他地方把这些发表——思及此处他一蹦三尺高,他小声地喊:“我要成名了!”

  乌云要散开了,他就像获得解放的普罗米修斯。他再次蹦跳——这时候他突然被人猛地拉进一个小巷。完了,王耀悲哀地想道,我还没有吸尽自由的空气。

“恐怕不行,王耀先生……”一个年轻的男声,有点急促、有点轻柔,王耀被擒着手臂,他奋力抬头,看见了一个栗色头发深蓝眼睛的男子。他长得真是漂亮极了;不过他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温柔——王耀被推搡到一辆车的后座上。哦,这辆跟亚历山大先生的几乎一模一样。他紧张地闭上眼。

“做得好托里斯,开车去吧——你知道要去哪儿。”

碰!车门关闭的声音。

 “我还以为能逃过那个疯子的人肯定身手不凡,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抬起头来看看我,我的小记者。”

  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不是亚历山大。王耀无法辨别他是敌是友,他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那人带着白手套的手缓缓摘下墨镜,冷酷的紫色瞳孔是他的冰山一角。

“市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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