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中】死在旋转公寓 03
叁
我醒来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的姐妹们或许已经决定不再管我起床的时间了（我真的很高兴，高兴疯了），我得以苏醒在夜色中。黑暗，黑暗包裹着我。空气是不是黑暗本身，黑暗是否独立存在，我又是否是黑暗的一部分，如果万物皆为黑暗那么万物皆为光明，因为黑夜降临如同阳光普照。
我坐起身，挠了挠头。这下不妙，指甲间的灰尘让我感到厌烦，我把它使劲地抹在被子上，被子又让我感到厌烦，我把被子踹到地上，地板又让我厌烦。到此为止，我不能拿地板怎么样。我不厌烦了，我恼火。
我的双手萎颓地垂置在我的身侧，床单非常柔软。这一瞬间，我感到我的心底，我的脑海中无数思绪喷涌而出。像活火山喷发一样，多得让人来不及消化。
……它们并不属于我。
我很快意识到：这具身体也不是我的。它很轻，很瘦，有健康颜色的皮肤和适量的肌肉，很干净。非常轻盈美丽的身体，但他的主人居然留着长发。是黑色的，也许是一个亚洲人。我，我穿着白色的睡衣和裤子。很合身。很舒适。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不妙，我想，我的生活可能被破坏。我直觉我要离开夜晚了。
我的灵魂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我颤抖着，这时灯突然亮了。我见到了所有的幻象。
温暖整洁的房间。黑夜被阻挡在外面，大风是她的哀号，我的心如刀绞一般痛。
两个中年人在门口凝视着我。
我不知道怎么了。
我处于无尽的黑暗中，或许是光明中——我不知道外界怎么样。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却觉得宁静，我不惶恐也不紧张。我好像躺着又好像悬浮在高空，或许在水底也说不定。
但愿这里不油腻也不污浊，我想。
我静静地坐了很久，我期待什么降临在我身上。过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站起身来开始探索。
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或许是我没有睁开眼睛。我是一个彻底的盲人，一个世界的新生儿，在读一本无字书。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这就是我的灵魂，我想要飘荡。周围是随时能溺亡的黑暗，四处都是故乡。
这是一个人的内心。
有人对我说。这个声音很缥缈，很曼妙。像一个女神。
我习惯性地四下张望，忘记了这是没用的。你得改正，我对自己说，学着跟这里一样冷酷一样孤寂，让人心生畏惧。
我说：你是谁？
我是命运。
我相信你。我向前伸出手去，什么都没碰到。我的臂膀徒劳地挥了一圈。
这是你的兄弟的内心。
据我所知我没有兄弟，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一个跟你绝对不会有交集的人，他是你的兄弟。我把你们绑在一起。
请问你的目的是什么？
让你们相见；否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请告诉我他是谁！
还不是时候，让我变得奇妙一点。
为什么要我与他见面？
因为你们生来相爱。
……我依然想相信你。
谢谢。
命运顿了顿，又说：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