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结果我还是没有摆脱我的姐妹。嗯,其实有她们也挺方便的,至少吃的不用我自己动手,她们还会挣钱。但她们太吵了,冬妮娅会强迫我在白天工作,娜塔莎倒是不在意什么时候只是催我工作而已。
我想我爱她们,我又想远离她们。家庭像笼子,家人像笼外的饲养者。笼子在马戏团里。
我写完了我的《黑夜之春》,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
我寄给出版社,编辑回信说其他都不错,只是把最后一句话改成了“我爱你”。
唉,为什么偏偏是你,恰到好处的恨意?为什么容不得你存在?难道这两句话都适合在这个地方出现吗?我懒得争辩了。我知道这样改会有更好的销量。我再次屈服于生活,并不是迫不得已,因为生活没有威胁它要离开我,也就是说我没有临死。
苍蝇撞上我的嘴唇,我感到恶心。我狠狠抹了一把,我发现它干涸而没有活力,形状像娜塔莎说的那样薄如刀片。
现在还差十五分钟到午夜。
我想我要看点别的书,我很想知道在别的作家笔下黑夜是什么。我想知道我永恒的新娘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尽管她总会在黎明离我而去。
没有,这本书里所有对黑夜的描写就是“睡觉”两个字。虽然我没有知道黑夜的形象,但这也让我很高兴。黑夜被我独占去了,因白天腐蚀我而黑夜腐蚀他们。
黑夜站在我的阵营,我伸出手去拥抱浓稠的夜色等待她赋予我灵感或者抛下我的那一刻。啊呀,她是那样温柔啊!
我失手打碎了一个盘子,我颤抖着嘴唇捡起碎片就像我的心也像这个盘子被我失手打碎了一般。还好那个盘子什么都没有盛,所以我的心也没有大碍。
几年前家里就是我做饭了,我使我自己得意。我做好饭后就会沉浸于甜腻的幸福感与亲情中。可今天,我打碎了一个盘子!我打碎了一个盘子,我无意间破坏了它而我本意是要宠爱它的,本来它也有自己的用处现在它一无是处。
我望着手上的碎片不知道怎么办。刚才它还活着,现在它是垃圾。
我朝垃圾桶走去,闭着眼睛把它扔掉了。瞬间所有愧疚感都消失了。
我感到一阵轻松;我的妹妹在等我喂饭。她咿咿呀呀地跑过来大睁着眼睛仿佛忘了所有死亡与冬天。
我抱起她,她的眼睛依然让我害怕。明明里面什么都没有呀?正是因此,我能一眼在她眼里看到自己,一切在她的眼里好像无处遁形,又可以保持自己原来的模样。真可怕,小孩子的眼睛,真可怕。就像……就像一面会行走的镜子。
我把菜端上桌。浓浓翻滚的油汤不知道怎么刺激了我,我一阵干呕。这种油腻的东西应该为大多数人恶心吧,我恐惧地想,我不算异类吧。可是父亲就喜欢吃啊。所以他的肚子才惊人的肥大,嘴惊人的闪闪发亮啊。
我不想吃东西了,但我现在不能表现出来。我拉开椅子坐下,对爸爸、妈妈露出温柔的笑容。
就像所谓的虚空一样,我的笑容后面或许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清楚。我一头扎进亲情的雾霾中。我会吸它到死,我离不开它。